在清朝雍正乙卯年间，交河有个年纪挺大的读书人老王，去省城参加乡试。

此时正是八月傍晚，炎炎夏日。老王从老家往省城赶路，太阳虽已西下，但余威犹在，酷热的暑气仍然笼罩住天空和大地，久不散去。

老王赶了一天的路，已是精疲力尽，现在正耷拉着脑袋，学着路边野狗，把舌头时不时伸出来，吸溜几口气，可不仅不觉得凉爽，反而像喝了开水一般难受。

夕阳余晖散尽，好不容易，远处官道尽头，看到了一座客店。

进店一问，客店都住满了，只有一间小屋，小屋唯一一扇窗户靠着马厩，又脏又臭，所以没有客人肯住。

老王已经累的半死，只想有个地方可以睡觉，也不计较许多，住了进去。问店家要了几盆水，匆忙的冲洗了全身上下，又要了几个小菜，就着带来的干粮吞下肚子，就准备睡觉，明早起来继续赶路。

老王迷迷糊糊睡着，正梦见自己在考场上文思泉涌，奋笔疾书，笔下各种治国方略，治世之道跃然纸上，心中无比得意时，却被窗外群马跳跃之声吵醒。

老王翻身坐起，将窗户支起一条缝，借着月色，往马厩看去。

马厩里的马儿们，咀嚼着草料，吧唧着的马嘴里，居然传出了人说话的声音。

老王虽然考试屡试不中，可平时杂书没少看，记得宋人笔记、小说一类书中，有堰下牛语的事情，知道动物能说人话，古已有之，不是鬼怪。于是他屏住呼吸，不敢直视，放下窗户，侧耳倾听。

只听一匹马说：“今天才知道挨饿的苦，生前欺骗隐匿了许多主人家给的草料钱，现在也用不了。”

又有一匹马说：“我等多是由养马人转生，死了的才知道，竟然会这么倒霉。养我的那厮，也学我生前一样，减少我的草料，让我天天挨饿。”

众马似乎都有共鸣，忽然都呜咽起来。

又听一匹马说：“阴间的审判也不很公平，王五为什么可以变狗呢？不用拴在这里，好歹有些自由，可以到处寻食。”

一匹马接话道：“他有什么好羡慕的，每天都拱在粪堆之中，我宁可饿死，也不想像他那样去吃五谷轮回之物。”

又一匹马说：“罪有轻有重，你看姜七堕落成猪，前天我看到来了屠夫将他绑走，受屠宰切割之苦，比我们惨。”

听到比自己还惨，群马忽然高兴起来，发出一阵阵稀溜溜的嘶鸣，引得养马人进来一顿呵斥，于是各自噤声，寂然不闻语声。

老王继续偷听了半晌，再也听不出什么来，加上白天赶路辛苦，困意卷土重来，倒头又睡了。

后来老王到了省城参加乡试，再次不中。于是心灰意冷，把自己生平看来，听来的各种古怪故事编撰成册，反而声名鹊起。